15岁以前,我一直和姥姥住在北京海淀区双榆树东里。在那里,我认识了马超。但是我当时不叫他马超,我叫他“黑超大侠”。因为别的孩子都那么叫。他叫我“鬼子宁”,因为别的孩子也都那么叫。
我的外号是因为我的父亲是个“鬼子”。马超的外号是因为他黑。
马超的父亲是航空航天部的。据说他父亲是管按电钮的。就是说,卫星,火箭什么的飞上去就是因为他爸爸用一只手指头按了一下电钮。这是个很重要的工作,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干四化的,马超说。
我和马超在学校100米跑步比赛上认识。因为他跑不过我就拉我的衣服,我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膝盖滑破了一大块。我们的友谊就从体育老师的办公室开始了。
“放学我找你玩去。我知道你是哪个院儿的。你就是那个爸爸是外国人的孩子。”马超颠着球跟我说:“看完恐龙特急克塞号,我就找你去.’’
他果然来了,我姥姥因为他在楼下大叫“鬼子宁”而没有请他吃点心。
“鬼子宁,跟你姥姥要点钱去,我带你坐车到玉渊潭捉蝌蚪去。”马超很有经验:“可别告你姥姥我们去哪里。你姥姥该不让你去了。”
“姥姥,给我点钱。我有用。”我很想跟马超去但也不想对姥姥撒谎。
“5块够不够?别吃冰棍吃坏了肚子,你妈该着急了。”姥姥不会想到我们会天黑到玉渊潭去。
我要钱的同时,马超已经召集了另外几个孩子并且找了一个装蝌蚪的瓶子和一只手电筒。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从双榆树怎么坐车到玉渊潭的,好像要倒车(换车)。车上的人都很奇怪的看我们,因为我们都带着红领巾。马超似乎对北京比我们任何人都熟。他一路讲故事,我现在记得的只有一个。就是关于公主坟是不是埋了个公主的故事。马超说,不但埋了公主还有一个塔,里面都是蛇。
北京的夏天只有在天快黑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空气里会带着一丝凉气和水分。如果离楼近了必然闻见炒菜的味道。
马超就是大侠,我们没有花门票钱就进了公园,从墙上爬进去的。
马超卖了一大块面包还有一带子什么豆豆的零食。面包据说是诱蝌蚪用的,可是马超自己吃了。那带豆子零食给我了,因为我为这次出行捐钱最多。我扔了很多下去喂蝌蚪,因为那个实在不好吃。
大个的黑糊糊的蝌蚪已经在岸边的草根边聚了很多了。马超下令捕捞,可是岸边很滑,直接用手那瓶子下去舀的成功率很小。
“鬼子宁,把你的上衣脱下来!你的衣服最适合做网子。”马超一边折着一根树枝一边盯着我的T-shirt.”
“他才不干呢!那是鬼子他爸从国外给他带来的。”尖声尖气的一个孩子说。
就冲这句话,我一把把衣服脱了下来。
“好!!爽!!你会得到好处的,以后。”马超拍拍我光着的前胸。
马超做的网子捞上来很多“蝌蚪”,装在瓶子离带回去。关于那些所谓的蝌蚪在一段时间以后变成了癞蛤蟆那是后话了。
如果不是草丛里的大蚊子,如果不是怕回去被家长打。没有一个人愿意从这种野孩子的快乐中离开。
但是天已经很黑了,我们不得不回家。马超数出了够我们买回去车票的钱,还有富裕。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等车的车站上居然有一个卖羊肉串的。那种不是我们那个年龄的那孩子可以抵抗的香气!
马超在往大家的手里发车票钱,一个一个人的发。大家一手握着刚买的肉串一手接钱。我因为左右手都拿着羊肉串所以没有手接钱。
“不够了,差一个人的。”马超总会想出办法,我不着急。
“如果车来了你们先上,鬼子宁和我去退一个羊肉串换钱。”马超从嘴里抽出吃了一半的羊肉串铁钎子,用手把我那半串已经凉了的羊肉串串在一起。
我本来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马超真的用他的口水说服卖肉串的人收回肉串,退了钱给他。
当我看见贩子刮刮那串子上面的孜然,又重新放在烤架上准备子再次出卖的时候,我的胃液都快吐出来了。
其他人真的已经坐车走了。我和马超慌慌张张的跳上了一辆进站的公车,买了票。我在车一摇一晃的节奏下站着睡着了。
“快醒醒,我们做错车了。下吧。”不只多久以后我被马超摇醒,他一脸绝望:“售票员没有卖羊肉串的好说话。我们只好在下站下走回家啦。”
路似乎没有马超说的那么近。我走得很累,从来没有走过的那么远的路。
我困得已经没有力气埋怨他了。
“反正都是我的错,我背你吧。谁让咱试哥门儿呢?”他真的把我背起来了。
黑超大侠的背很厚实,不像我的全是骨头。我把脸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恍惚里他还说他爸爸的事情。
(Fin)